解忧

永远饥饿,永远热泪盈眶

弟弟

送给晴晴。
算是全员亲情向,特别特别特别清水,不知道打这个tag合适不合适,很惶恐。
——————————————

明楼有时候会觉得,自己的两个弟弟有点可爱——即使是在他们各自长成了英俊的青年以后。

在法国的时候,他与阿诚每到周末相聚一次,轮流负责弄饭,大少爷爱下馆子,做弟弟的喜欢自己做——嘴上说着需节俭,他却知道买菜的费用也是不小的一笔,阿诚在自己打工赚来的钱中出,他清楚,但他不干涉,阿诚的手艺初时不精,后来才好起来,鲜咸酸甜,尝在口中,是祖国和家乡的味道。
一个周末他照旧去阿诚那里,进门就愣住,桌上没有菜,他的弟弟坐在沙发一角,刚洗完澡,头发耷拉着,看起来又孤独又可怜。
还气哼哼的。
“这是——怎么啦,大哥来了也不站起来理睬一下?”
这很不对——他心想,于是问出一句,一侧身视线扫过小茶几,见到一封信。
家里来信了,难怪。
他一向最听话懂事的弟弟皱了皱鼻子,仍然没有睬他,半晌才说,“大哥今年为什么不想回去?难道法国风水太好,上海已经入不了大哥您的眼了吗?”
赌气——赌气——他心里低笑了一声。
“真是可惜!我原本以为,即使所有人都不理解,也有两个人能明白我的心。现在看来,只有大姐了。”
“……你什么意思?”阿诚抬起头。
……眼睛真圆。
“我什么意思你不知道?”你知道,你猜到了,但是你还是在生气。
我明白的——他想——因为我也是这样归心似箭。
只是还不到时候。
然后他看到阿诚的上眼皮耷拉着软了下去,“是,我知道了。”
他于是故作起威严来:“知道了还不去做饭?想饿死你大哥?”饿是真的。
没想到他的弟弟不过软了那么一霎,这时居然硬梆梆的抬头瞪他:“我不做!”
“那我们今天怎么办?饿着?还是喝你柜子里的香水啊?”
阿诚还是硬梆梆的,“我想下馆子。”
又补充说——
“你买单。”

后来明台也来了,按照他原本的意思,两个弟弟轮流下厨,各自都能得到锻炼,不失为一件美事。
结果这个小兔崽子说,“我不做,我不会。”
“不会可以学!”
“那大哥你怎么不学?我看都是阿诚哥做饭,你就会在一旁点菜。再说了——出去吃不就好了?!”
“我是你大哥——还有,如果你也能自己赚钱负担租房吃饭的费用,我也不用你做饭!”他其实不是完全不通厨艺,做那远庖厨的君子,只是他的事情太多,天长日久,已经把这能力忘了大半。
后来明台在威逼利诱之下,不情不愿的给阿诚打下手去了,后来阿诚离开巴黎去了苏联,明台接下他每周例行的工作,勉强做得也算像样。
只是菜色稀少,牢骚倒是很多。
明台思念大姐,信写了一封又一封,漂洋过海,讲述每一件生活琐事,讲法语好难但是说起来好听法国的女孩很美但还是大姐最好看我的拉丁文有进步啦,也讲姐姐呀大哥逼他做饭还嫌我做的不好吃没有阿诚哥做的好吃……
他想这再好不过,这是公平的,他与阿诚已经走入了孤独的夜色,他最小的弟弟,应该始终在光明的世界之中,念书,做一个学者或者商人,为兄长的批评而愤怒,为读书和恋爱的琐事烦恼,向姐姐撒娇,过他们为之努力、为之奋不顾身所追求的世界里的日子。
——但是做菜是真不好吃,还不如下馆子。
后来明台也懒得做了,于是两位少爷周末的时候吃遍了学校周围与公寓周围的各类餐馆。
再后来物资紧张,有时候只能啃面包,有时候面包都没得啃。
万幸他与明台虽然是富家子弟,却也能吃苦。
有一天他外出执行任务,回去的时候下起了雨,他的皮手套上还有硝烟的味道,行色匆匆,踏着风雨前行。
他想起十三岁的时候姐姐为他做的一碗面。在父母刚刚离世的时候,他的生日。
姐姐的手烫出了泡,她从小到大一直做得是大小姐,学的是琴棋书画与交谊舞,不曾下过厨。姐姐对他说,“吃了这碗面,你就又长大了一岁,不是小孩子了。从今以后,你与我,都要拿起明家主人的样子!不能让外面的豺狼虎豹看扁了我们。”
他想着姐姐,想着长寿面的滋味,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一开灯,他又愣住,却与那一次不同。
上一次是他最听话的弟弟,向他耍了小脾气。
这一次,他最不懂事的,爱反对他的意见的,小弟弟,为他做了一碗长寿面,放在了桌上。
还卧了两个鸡蛋。边上放着纸条:大哥生日快乐,心想事成,长命百岁。
小祖宗穿着他喜欢的最时髦的衣服,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静悄悄的吃光了这一碗面,过完了一个自己都忘记了的生日。
人有相似,和谁长大,就会像谁。
他一向是知道的呀,阿诚像他,明台像大姐。

第二天居然就收到阿诚的来信与礼物,他想这小子必定提前了很久寄送。
纸是斑驳的,但文字写得密密麻麻,居然还写了常作的菜谱,让他拿给明台,或是自己有空做来吃。信中附着近照,黑了瘦了,却显得精神有力量,与在巴黎相比是又一种面貌。
礼物拆开才发现不比信来得简单,一大包,风干的红肠,表,钢笔,口琴,居然还有一把二胡,不知道他在哪里淘弄到的,想必攒了很久。
此外还有一些军校里的东西,阿诚不敢多送,只一枚弹壳与一本书封面,那枚弹壳他塞到了衬衫口袋里。
阿诚的信末说,将要结业,不日即返法,思念大哥与明台,请务必保重自己。
偶尔,他摸着口袋里的弹壳,思念着这个快要归来的人,他的手足,他的同志。
等到他回来的那一天,他们要一同顺着来时的路回去,回到他们疮痍满目的家国去。

但其实阿诚在最后的最后,还夹了一个附注,他看第二遍的时候,才发现这一行小字。
那句话是说:在军校吃了太久食堂,手艺已渐渐忘了,虽然写了菜单,但恐怕只能纸上谈兵。
赫——这是撂挑子了,他想,完了完了,这下子兄弟三人口袋里的钱,是便宜那些乱七八糟的法国馆子了。
但他又觉得阿诚这口吻可爱,每次撂挑子,都像是难得的弟弟样的撒娇。

阿诚像他,明台像大姐。
他算是持重而深沉,阿诚学了他的滴水不漏,事事周全。
大姐性子刚烈,有勇有谋,明台学去她的机灵与果敢。
这是认识他们的人,最容易下的一个判断——他们赞叹着说:“明家出人杰!”

他却常常觉得他的弟弟们可爱。
阿诚的玲珑心肠在他面前,有时会化为刚硬的狡猾的小脾气。
明台从小最怕麻烦,却能够在需要的时候,为他亮一盏灯,煮一碗面。

多么可爱的两个弟弟,他爱他们,如同爱自己的长姐,如同爱他们四个人的家,如同爱他的信仰。

评论(18)
热度(106)

© 解忧 | Powered by LOFTER